Interlocking Paradigms 心象拼圖
Creativity is strange. Bits and pieces of images and concepts often occur in my mind while I am driving (and here in California, we do drive long distances quite a bit), or while I am walking or showering. I have to scramble to write them down or repeat them in my head, so that I do not forget. I often find myself playing with ideas in words and images in my head, moving the pieces around as though I am putting a jigsaw puzzle together, composing and decomposing, challenging myself to find the best way to say what I wanted to say.
In a way, each one of my artworks is like a puzzle piece that adds to the fuller picture in my mind. These images are constantly evolving, composing, and rearranging; they are a constant work in progress of understanding life’s relationships, making meaning, and discovering joy. I may never know what the complete picture look like, but I know it will be one of “interlocking paradigms,” made up of the different facets of my experience.
Growing up in Hong Kong, I learned to paint in the Western medium, mostly with acrylic on canvas. When I came to the United States, I learned to paint in the Chinese medium, with ink on paper. I am a product of the crisscrossing of cultures. Growing up with both Western and Eastern influences, I had plenty of doubts about my own cultural identity. As I was painting in the Western medium as a teenager, I questioned how I could express my unique East/West identity with acrylic on canvas? I majored in art history in college in order to understand more about where I stood culturally and historically, and also in the hope of finding out “what am I doing?” My studies spanned Asian and Western Art, from ancient to contemporary times. Although not an expert by any means, I am very fortunate to be able to immerse myself in the arts almost every day.
Now that I have lived a larger part of my life in the United States than in Hong Kong, I find that I have continued to fortify my Chinese roots through my studies, my art practice, and my teaching, instead of abandoning them. I have come to realize that I am very much rooted in the Chinese tradition, but I live and breathe Western culture, including freedom of thought and individualism. In another words, Chinese culture is in my DNA, Western culture is my environment, and I could not live without either. My identity and what I produce cannot be separated. I have come to accept myself as who I am, and I do not pretend to be totally Chinese or totally Western. My paradigms – culture, traditions, words, and images – are all interlocked. They come together to form an ever-changing picture, in the borderless space of the mind.
創作的過程是奇怪的。在開車的時候 (在加州開長途車的機會是挺多的)、走路的時候、或是淋浴的時候,一些意像和概念會在我腦中浮現,如果我不趕緊把它們寫下來或是在腦中一遍一遍的重複,剎那間可能就會忘記了。我喜歡在腦海裡面玩文字和意像的遊戲,在腦中構圖和構思概念,把文字和圖片搬來搬去,有如玩拼圖一樣,挑戰自己用最貼切的方式去說我想說的話。
如果,我的「心象」是一副拼圖的話,我的每一張畫便是拼圖中的一塊。每一塊都擁有整副拼圖的關鍵。只看見一塊的時候,不會知道整幅的模樣;但是,當一塊一塊拼起來後,便可以漸漸看見心象的表現。我的意像隨著我的年齡、經驗和看法不斷的在改變。這些意像,可能是我對生命的理解、我尋找意義的過程和我在藝術中尋找快樂的寫照。
我生長在半中半西的香港,本來已對自己的身份和文化認同有些疑問。我在香港學西畫,來到美國後學中國書畫,我是一個中西文化交錯的產品。其實,在我十多歲畫西畫的時候,已經有考慮到作為一個中國人,在西方畫布上應該怎樣表達我自己獨特的身份。在美國念大學時,我主修美術史,希望從藝術史的透視鏡中,找到自己的定位,並解答一些一直在困擾我的問題,例如:「我到底在做什麼」?在大學裡,我學到西方和東方的美術史,從古代到現代都學過,雖然不算精通,可是我很幸運,能夠幾乎每天都樂此不疲的活在其中。
到現在,我生活在美國的日子,已經超過我生活在香港的日子。我越來越意識到,原來我的中國根是根深蒂固的,我在美國的這些年,不斷從讀書、藝事和教育上滋養我的根。我可以肯定的說,我的根是紮在中國文化上的,但是,滋養我的還有自由思想和個人觀點等這些西方思想上的核心價值。換句話說,中國文化是我的基因,西方文化是我的大環境,在我的生命裡,兩者均不可缺。我的身份構造與我的創作是分不開的。我接受這個我,我不假裝我是百分百的中國人或是百分百的西方人。我的「心象拼圖」是由不同的文化、傳統、文字、意像、經歷、思想等等衍化出來的。這副拼圖在時空中不斷變幻,遊戲於無邊無際的領域中。
「臨摹」不就是在說別人說過的話嗎?
當我十幾歲在畫西畫的時候,有一位朋友跟我說:「我們做藝術,就是因為我們有太多要說的話,語言不夠用來表達我們要說的,所以我們要用其他媒介來表達。」我一直念念不忘這句話。藝術是獨特的人類的語言,是一種到現今為止,只有人才能創立出來的語言。如果藝術是一種個人的語言,那麼「臨摹」就是學別人的藝術語言。我們開始學的時候, 就像嬰兒學語,都是跟著大人說的。可是,嬰兒慢慢長大,自自然然便開始用自己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思想,如果一直重複別人說的話,那豈非好笑?我在學國畫的過程中,常常聽到一些已經把技巧掌握得非常好的同學說:「我的技巧還不夠好,所以還不能自己創作。」這是自己給自己的規限罷?為什麼要這樣呢?創作應該是一種衝動,就像嬰兒不再重複別人說的話一樣,那管他說得對不對,自己有思想,有美的感觀,到技巧已到差不多的地步,就該掉棄臨摹,去尋找自己的創作語言了。技巧永遠不會「夠」好的,就像說話,我們是不是要熟讀莎士比亞、李白,才能說自己的話?不是吧?!
我胡說得太多了。最近讀到加拿大書法家謝琰的文章,談及「從技法轉化到藝術」,感觸良多。謝琰是我的書法老師呂媞的師兄,在我整理呂老師的書法文稿的時候,偶然讀到多篇謝老師的文章,得益甚大。因為辦呂老師的展覽,我有機會在電話上與謝老師聯絡。謝老師和藹可親,思路洞達,善於溝通,我每有什麼問題,他都樂意解釋,我可以說,謝老師是我思想上的恩師。在這裏節錄謝老師的文章「從技法轉化到藝術」,希望與同門互勉,大家一同踏上創作之路:
「技法的成熟,來自師承的指導,勤奮的學習。熟練的技法並不等於藝術創作。畫家藉著技法來表達繪畫的內涵。繪畫的藝術決定於內涵,而不在技法。正如一個能言善道的人,因缺乏學養,所說的話內容空洞,只是動聽,不能感人。欣賞繪畫,無論技法如何精純,而題材的處理缺少新意,重蹈前人的軌跡,不過鸚鵡學舌,機巧而已。因此一個有志於繪畫藝術的人,不必過於執著技法的求全,而忽視內涵的重要性。充實內涵才是從技法進入藝術境界的蹊徑,否則無論技法如何高超,而畫的內涵貧乏,畫者只能在藝術的領域邊緣徘徊。」
再:「齊白石勸學畫者『刪去臨摹一雙手。』鼓勵學畫者不必依傍他人,去自行創作。一個畫家,只要他有深厚的學養,敏銳的觀察力,配合純熟的技法,不怕寫不出自己的面目。雖然創作的路途是漫長遙遠,崎嶇難行,進行創作少不免會遇到否定的批評,失敗的困擾。只要堅持初衷,不沮喪氣餒,路是自己走出來的。假如我是一個從事於繪畫者,我不願意人家恭維我是某派的嫡傳,倒希望人家對我的風格有所批評,我會欣然接受,因為我已擺脫依傍,找到獨立的自我。正如石濤所說:『我之為我,自有我在。』」
論「拙」
黃賓虹:「畫宜熟中求生。畫山水應生而帶拙,畫花卉則剛中見柔。柔易俗,故柔中應求拙。」
盧鼎公:「作書宜 “重”、“拙”、“大”,忌 “光”、“方”、“烏”。」
呂媞:「大巧方能拙,無謀始有情;不知弦外意,何解熟中生?」
讀齊白石
「作畫,不能太甜熟,不能揣模人家的心意,不必迎合人家的喜好,祇是我行我素,所以作畫可說是一種寂寞之道。」
「一笑前人諸巨手,平鋪細抹死功夫。」-題畫詩
「胸中山水奇天下,刪去臨摹手一雙。」-他不滿意技法上的陳陳相因,要求創新變化。
「予之刻印,少時即刻意古人篆法,然後即追求刻字之解義,不為摹、作、削三字所害,虛擲精神。人譽之,一笑;人罵之,一笑。」 - 「摹」是模仿古人,模仿為的是準備創造。「作」是矯揉造作。「削」是用刀的細削修刮,而不是痛痛快快的刻。齊白石主張刻印要「揮刀有風聲」,與他主張的畫論,也有共通之處。
創造自己的傳統
什麼是「傳統」?你和我的傳統可能完全不一樣,我們個人的傳統來自我們長大所接觸到的的環境、教育、社會、文化。可是,在藝術上,我們有被公認的藝術傳統。很多人認為學習藝術,必須要紮根在傳統的基礎上。西方藝術的傳統通常是指素描基礎和油畫技巧的把握等,以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為典範。而東方藝術的傳統通常是指用筆用墨方面的技巧,以宋元時期的藝術為典範,更著重《芥子園畫譜》等摹本為標準。
我在香港長大,對於中國藝術的認知好像是無形中形成的,不可以說得是有生俱來,可是總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覺地接觸到。但在我的學習過程中,真正學習到中國藝術是有限的,甚至可以說是等於零。小時候媽媽帶我去上西式的兒童繪畫班;12歲左右,媽媽替我找到很好的素描老師伍英,可是手總不聽話,描來描去總拿不準比例;14、15歲時,我自己去香港藝術中心選各種各樣的課;15、16歲,在藝術中心拿超級棒的抽象表現派老師童路的課,童老師給了我自由,開擴了我的思想與眼界,我的手好像被釋放了一樣;16歲以後,我再一次回去伍老師那裡上素描課,一描則行。整個學藝術的過程中,並沒有中國藝術的因素在內。
18歲,因為在藝術上有一點點成就,竟然讓我不知所操,迷失了。做藝術失去了原本的天真,反問自己作藝術的意義在哪?搞不清楚,便決定先讀懂藝術歷史,特別是亞洲的藝術史,希望從前人的所走過的路去認識自己的位置和以後要走的方向。把畫筆放下,一放就是廿年。38歲,在小孩就讀的小學就任美術老師,家長要求我教國畫,我自己對國畫的技法一曉不通,怎麼教小朋友呢?幸運地,機緣際遇下認識嶺南派大師簡國藩老師並拜他為師,至今七年,沒有間斷。另外,也蒙受潑墨大師侯北人與書法名家呂媞的指導,令我得益良多。
現在,我的畫作已不經不太像哪一個門那一個派的畫,可能是因為我很後期才學習水墨畫的關係罷,總覺得要我畫出某一個門派的樣子有點不自然;可是,我依然繼續上課,因為看著老師們示範,聽他們講的話,跟同學在一起互相勉勵都是快樂的事。今天下午,當我在整修一張畫的時候,在實在沒有辦法之下,破例從抽屜裡拿出西畫用的水彩蠟筆在宣紙上用素描的方式去塗抹。突然,我感覺非常自由暢快!是反叛還是從拾自我?撇開了傳統中國墨與顏料的約束,我的畫與我的心靈都被釋放了!我好像偷偷的從中國水墨畫走回年輕時候表現主義的路,找回自己。我覺得,藝術是一個很深的第四空間,那裡是思想、感情、哲學之所在,我要從這裡面尋找自我。
「傳統」是一個我們要遵守的定律,還是一個可以讓我們打破,又再重組的活體?這很有趣。我決定,在我個人的藝術空間內,沒有東方、西方傳統的分界線,我批准自己有自由去尋找和創造自己的藝術傳統。
書到今生讀已遲
一個月前第一次聽到有關黃山谷(黃庭堅,北宋, 1045年-1105年)這名句:「書到今生讀已遲」,晴天霹靂,只嘆我為什麼活了差不多半個世紀才被點通呢?我一定是上輩子沒讀過書,所以今生要從頭開始,甚至小學中學所讀過的都記不住,又把學生讀本拿來從看。好吧,今生就讀下世的書,好好努力的讀。在網上看到這個美麗的故事,講述「書到今生讀已遲」這句的來由,輯錄在此,以便翻看。
書到今生讀已遲
來源:網路流傳